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密议在克里姆林宫

1999-02-05 来源:光明日报  我有话说

内容提要:很少有哪个国家的两位主要领导人,能像毛泽东和周恩来这样,有如此长期的合作,能够如此深远地影响一个国家。1949年末、1950年初,他们先后抵达莫斯科,开始了与苏联领导人的谈判。

后面的会谈便由中苏两国外长周恩来与维辛斯基牵头,在双方小班子中进行。

斯大林似乎有些急。在此期间直接3次打电话给毛泽东。前两次是师哲接的,第三次由孙维世接,因意思表达不够明确,斯大林又把正在克里姆林宫帮周恩来工作的师哲叫到自己的办公室,要师哲把他的话再译一遍给毛泽东听,问问毛泽东到底还有什么打算和意图。毛泽东一听也急了,不知斯大林三番五次询问是何因,他不客气地让师哲将他的话译给斯大林:“我没有什么意见!有意见都在周总理那里。他不是正在克里姆林宫谈着吗?”

斯大林怏怏不快地放下电话,抓起烟斗……

苏方首先拿出一份条约草案。周恩来把这个情况向毛泽东做了汇报,毛泽东立即做出反应:“把我们起草的条约马上译成俄文交给苏方,他们拿的那个草案对我们无效。”

第二天,周恩来和王稼祥、陈伯达、李富春来到毛泽东的房间,讨论充实条约文本内容。毛泽东提议边讨论边译成俄文。于是,几位懂俄文的官员伍修权、师哲、戈宝权、徐介藩都被召集来,就在毛泽东住的一层的一个房间里,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讨论的文本译成俄文,并打印出来。原先的文本叫“中苏友好同盟条约”,周恩来建议加上“互助”二字,毛泽东很赞成,笑着喷了一口烟:“友好嘛,是相互的,不能一厢情愿,或者有来无往嘛。”

中方的草案于24日当天就交给了苏方。

旅顺大连、中长铁路的协议草案,由周恩来单独领着人制定。基本告一段落时,周恩来来向毛泽东汇报。毛泽东没什么意见,但从脸上看另有心事。果然,毛泽东推开桌上一大堆文件,对周恩来说:“我们还要搞一个声明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,我们已经宣布过旧中国与外国签订的一切国际协定、条约一概不予承认。但外蒙古独立是一个例外。外蒙古独立是国民党政府办理的,但是我们尊重蒙古人民1945年的公民投票,他们一致拥护独立。现在双方政府经过谈判确认蒙古人民共和国的独立地位。苏联也表示支持中国这一立场,同时也希望蒙古发表声明表个态。”

周恩来点头称是:“这样做比较好。”这件事的引起是:美国方面对中国两大领袖亲临莫斯科,与斯大林秘密会谈十分不安,一面猜度,一面由国务卿艾奇逊散布谎言惑众,说苏联要将中国北部合并,中国要收回外蒙古等等。

莫洛托夫也认为中国的建议很好,决定由中、蒙、苏三方各发表一项官方声明,以驳斥艾奇逊的造谣。苏、蒙的声明分别是以本国外长的名义发表的,这大约是苏联所说的“官方声明”。但毛泽东仍以战争年代向记者发表讲话的形式,亲自起草了文章,并以“胡乔木”的名义发回国内发表。

可是这件事大大惊动了斯大林,并引起双方小小的不快。

1月下旬的一天,斯大林邀请毛泽东、周恩来单独到克里姆林宫会晤。斯大林特别强调,苏方只有斯大林和莫洛托夫参加,中方只邀毛与周,除了翻译师哲外,别人请勿到场。

到达斯大林的客厅后,在座的确实只有斯大林和莫洛托夫两个人。斯大林照例坐在大桌子的顶头,毛泽东的位置紧挨着主人,只有翻译在他们中间。斯大林依然握着他的大烟斗,轻轻地吐着烟,脸色平静而无表情。他首先说话,声音很小,带着地方口音,师哲要集中精力才能听清。他说:“今天请你们来,是想在这个小范围内交换点意见。”他用烟斗指了指莫洛托夫:“莫洛托夫有些话要说,我们先听听他的吧。”

莫洛托夫从斯大林脸上收回目光,开始说道:“上次我们谈定,关于艾奇逊的谈话,我们应该分别发表一项正式声明,驳斥他的胡说八道。而且我们约定,都用官方名义发表驳斥声明。请问中国政府是否已经发表了这项声明?”

毛泽东虽然领会了苏方谈话的要义,但不知毛病出在哪里。他如实说道:“发表了,是用胡乔木的名义发表的。”

斯大林追问:“胡乔木是什么人?”

毛泽东回答:“是新闻署长,也是以这个身份发表声明的。”他弄不懂这有什么错,以前经常照此办理。

斯大林指出“错误”所在:“按照国际惯例,任何新闻记者都可以对任何问题发表自己的观点、谈话或评论,但他们的一切言论并不代表官方的立场和观点。所以,以个人身份发表声明,怎么说都可以,但那是一文不值的。”

莫洛托夫随即补充说,原来商谈的是希望中国发表一项官方的正式声明,也就是说具有代表性的权威性的声明。可是新闻总署并不是权威机构,它代表不了整个政府。也就是说,中国方面没有按照商定的那样去做,这就是违背了协议。莫洛托夫说得很严重:“这个做法没有获得我们所预期的效果,中国方面怎么考虑的,我们不清楚。但既然是我们双方一致达成的协议,就应该遵守。信守诺言是我们之间合作的重要一条。这是我们的一些想法,今天愿意听听中国同志的意见和解释。”

斯大林叼着烟斗,看似漫不经心,其实莫洛托夫的每句话他都仔细地听着。莫洛托夫的话音刚落,他便接着说道:“这么一来,我们的步调就乱了。各行其是,减弱了我们的力量。我认为,我们都应该信守诺言,紧密配合,步调一致,这样才会更有力量。来日方长,今后我们相互配合、相互合作的机会与场合是很多的,把这次作为前车之鉴,吸取经验教训,加强今后的合作,正是我们应该做到的事情。”

毛泽东一言不发,脸上泛起红润。烟头已燃了长长一截,他没有去吸。看得出,他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被激怒了。斯大林虽说话音不高,在毛泽东听来却像是在教训。他一生追求自由平等解放(尽管有时他自己也会陷入自相矛盾,即前面所说的“矛盾体”),最反对别人在他面前颐指气使,对他的父亲是这样,对兄弟党的领袖也是如此。1958年,他还在“游泳池”对外交部长陈毅及其部下重提过这件事:“我两次去莫斯科,头一次去,就不是以平等待遇我,那是什么兄弟党,是父子党……”

毛泽东始终一言不发,以此表示他的不满。

周恩来做了一些解释,但鉴于已经形成的气氛,他也表现得十分矜持。

谈话时间很短,谈完话,宾主离开克里姆林宫,前往斯大林别墅。斯大林是个敏感的人,不会不觉察出中国人的不悦。似乎是为了再缓和一下气氛,他特地把毛泽东、周恩来请到自己的车上,让他们坐在后排主位上,他和师哲坐在加座上。但大家各有各的心思,谁也不交谈。师哲形容:“气氛像铅块一样沉闷。”

为了打破僵局,师哲试着先同斯大林闲聊几句,问他:“你不是答应过要到我们代表团驻地去做客吗?”

斯大林轻轻说:“是说过,现在我也没有放弃这个愿望。”

还没等翻译,毛泽东竟猜出他们的谈话,对师哲说:“你和他谈的什么?不要请他到我们那里去做客。”

师哲承认谈的正是此话题。毛泽东要他:“把话收回来,不请他了。”

斯大林似有警觉,马上追问师哲:“他说什么?”

师哲只好说:“我们之间的话。”

大家都不再说话,一直闷声不响地坐了30分钟车。

……

毛泽东解着钮扣,准备就寝,还在告诉汪东兴:“我们和苏联会谈《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》时指出,新的条约与《雅尔塔协定》是两个不同的问题。在我们双方内部讨论时,他们说东北、新疆不许第三国人进入,我们说东北还有2百万朝鲜人,有的还没有加入中国籍,怎么办?他们又答不出来,他们还是想按《雅尔塔协定》办事。他们给我们发来电报说,你们不能与国民党打仗,你们如果与国民党作战,你们这个民族就有灭亡的危险。这是什么话!如果说我们国家有灭亡的危险还说得过去,民族怎么能灭亡呢?所谓民族就是讲人么,几亿人口的大国怎么能灭亡呢?”毛泽东说完这些话,好像释放了积怨,轻松地补了一句:“我是顶了他们的。”

据参加谈判的中国同志说,当斯大林提出不允许第三国居民进入和在中国东北、新疆地区居留时,由于这个问题提得突然,谈话有些冷场。周恩来随即反问道:“东北住有很多朝鲜民族的居民,他们算不算第三国公民?更不用说外来的蒙古人了。”斯大林对此反问措手不及,一时哑口无言。毛泽东完全赞同周恩来的这一反问,并试图让斯大林明白,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不愉快,是因为苏方的这个主张,干涉了中国内政。

毛泽东与斯大林是一代伟人,其性格中也有某些相似之处,比如在涉及民族利益时都会怒发冲冠,不会轻易让步;而两人的自尊心又都强,两“强”相遇难免不发生一些碰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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